老祖母吃桑椹

高艳勤

        桑椹熟了,我买了一斤给九十多岁的老祖母。“啥？桑葚！算没啥吃的了，买桑葚吃，你净是乱花钱！”耳聋的祖母听到我大声说给她买的桑葚，颇为气恼。

        我不生气，笑嘻嘻地说：“你尝尝，我洗过了。你不吃，不是钱白白扔了？”老祖母不悦地捏起一个，放到嘴里，干瘪的嘴扁了几下，低下头看了看我手中的塑料袋，又捏起一个，仔细端详起来：“这咋长恁大吔！”“咋样？是不是很甜？肉也厚，水也多？”我依旧笑着说。老祖母慢慢地把手中的桑葚放到嘴里，点点头道：“嗯，跟咱家的（桑葚）不一样。”我大声说：“这是专家专门培育的水果桑葚，叫做果桑。咱们城边上好多人都是成块成块地种，一种好几亩，比种庄稼挣钱多，还省事！”“搁地里种桑葚，咋种庄稼啊？”老祖母似乎还是没转过弯来，仍然担心庄稼的收成。我说：“种桑葚，就不种庄稼了，你不知道，郑州的桑葚卖三十块钱一斤哩！”我的话似乎把老祖母吓住了：“三十块？！老天爷，吃了能成仙？”我哈哈大笑，说，成不了仙，对身体有好处，能养生，能让头发变黑是真的。祖母一边捏起桑葚往嘴里送一边说：“老天爷！现在桑葚成了主贵的了……”

        也难怪老祖母转不过弯来，我们家老宅上就有一棵桑葚树，在灶屋的后面，有一半的树冠笼罩在灶屋房顶上，夏日防晒效果很好。我记事的时候，那棵桑树树干就有四五岁的小孩的腰那般粗细了。每年桑葚快熟时，我家就有成群的孩子来闲逛，想法吃桑葚。我的任务就是不让那些孩子爬树去摘桑葚。倒不是不想让他们吃，如果他们拿棍子敲落桑葚捡着吃是尽管可以的。只是家里人都担心摔着谁家的孩子我们还要吃挂落，陪个医药费啥的甚是艰难，更重要的是，那些坏小子们会直接站到灶屋的屋顶上摘桑葚，会把屋顶边缘的红砖瓦踩碎，还会把茅草屋顶踩漏。无论是瓦被踩碎，还是屋顶被踩漏，对我们来说，都是很大的灾难——吃饭都难吃饱，怎么有闲钱收拾这些？

        有一次，一个调皮的男孩子不顾我的劝阻，脱了鞋爬上了树，我就把他的鞋扔到树旁边的水沟里。可是那个男孩子赖我说把他的鞋子弄丢了。我明明知道是他们一伙的把鞋子拿走了，可是他就赖我。想到一双鞋得两块钱，我就哇哇大哭起来。正忙碌的老祖母听到我哭甚是生气，终于帮我出头找到那个坏小子家拆穿了他的“阴谋”。虽然不用赔钱，但是惹来这些麻烦，终究是让人气恼。后来，父亲就把桑树砍了。我时常想起那紫色的桑葚，还有不等变紫，被扯下来的树枝上的刚刚变红的酸酸的小果子。至于养蚕，那是没有的事，我看到课本上养蚕的文章就对江南很神往——江南能养蚕，那桑树一定很多，那桑葚一定很多很多！

        “不必说碧绿的菜畦，光滑的石井栏，高大的皂荚树，紫红的桑葚；也不必说……”中学时每每读到鲁迅先生的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》，我就羡慕不已——多好，有我没见过的皂荚树，还有紫红的桑葚！而我家，有一棵桑树也只能砍掉。

      “忽如一夜春风来”，近年来县城周边竟然有种桑葚和草莓的，人们可以进园自己采摘。价格也很贵，一斤近二十元。随着种植户的增多，桑葚的价格多稳定在每斤十元左右，个别大的种植户，采摘不及，谁进园采摘，五元八元一斤也是常事，让一般的工薪阶层也能随意买着吃了。

        供职于县财政局的赫建超同志，经常说自己是农民的儿子，一直致力于推广果桑的种植，带领父老乡亲们种植果桑来致富。慢慢的，县城里也兴起一股“养蚕热”、“家庭酿桑葚酒热”，人们在逐步深入了解桑葚的药用价值。

        “咋样，好吃不？还说我乱花钱不？”我笑着握着老祖母的手问道。“好吃，比咱家的桑葚好吃。”祖母有点别扭的说，估计还是为我花钱买桑葚感到不高兴。“等你身体好些，我给你买瓶桑葚酒，养生，还好喝，到时候你越活越年轻，那才美哩！”我摇着老祖母的手大声说。“中！中！到时候我尝尝，看桑葚酒好喝不！”老祖母连连点头。我不由得笑出了声。

（作者单位：确山县一初中）